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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拉维奇事件:他不需要道歉 勿被无知和极端绑架

王勤伯     05-16 11:23     体坛+原创

体坛+记者王勤伯

笔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拉维奇照片风波,但未加太多关注。

这个动作本身没有问题(后文我们会详细分析)。如果有人对拉维奇的动作感到不适,纯粹是因为误会。

未想到,事情后来变得无法收场,河北华夏幸福俱乐部和拉维奇本人也出来发表声明致歉。

攻击拉维奇的人仍然不满意,似乎一定要拉维奇卷铺盖卷回家,满足他们“滚出中国”的要求才罢休。

到这个地步,整个舆论从最初被一小撮无知、极端的中国人点火和绑架,已演变成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不少自媒体快速跟进,发表类似“拿了钱还歧视中国人”之类的言论。

真是这么回事情?

1.

笔者关注过这么一些人,有的是朋友圈里的相识,有的是网上言论达人,但凡“涉嫌辱华”事件,他们一定会跟进,扬言“虽远必诛”。

令人震惊的是,后来美国和法国大选,这些爱国人士基本都支持特朗普和勒庞。明知勒庞的父亲去靖国神社为日本战犯献花,还继续支持勒庞。

笔者的结论是,这些人的逻辑是混乱的,或者说他们是借混乱的逻辑来对中国有所图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理会他们说什么。

然而,混乱的逻辑深入到了我们生活的各个领域。

2.

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西班牙国家篮球队、卡卡、罗比尼奥都对亚洲人做出过这个动作。这样说来,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种族主义者?

如果是种族歧视,为什么他们会笑嘻嘻地做?而且是一定要找着歧视对象亚洲人当面做呢?

笔者在欧洲一旦遇到疑似种族歧视的言论,会立即当众斥责对方。但如果有人走上来笑眯眯地做出类似的动作,笔者不会被冒犯,这个动作实际是示好,是表达亲切感。

亲切,simpatia,是拉丁民族最在意的人品。

对亚洲人当面做这个动作示好,很多人在小时候就学会了,因此也解释不了个中含义。实际很简单:把眼睛往两侧拉成杏眼状,是想说,“看,我也是中国人”,“看,我也是亚洲人”。

现在诸位可以明白,为什么卡卡会对日本电视台做出同样的动作了吧?卡卡对亚洲很有感情,他喜欢中国,也喜欢日本,少年时代甚至和一对日本夫妇结下了终生友谊。卡卡可能会刻意对亚洲人进行种族主义侮辱?

产生误会的前提是彼此不了解。很多中国人缺乏和拉丁民族交往的经历。中国人眼里,拉丁民族无论是意大利人、巴西人、阿根廷人,都爱大笑,爱嚷嚷,爱搞怪,这种“正见”其实只对中国人成立,因为拉丁民族觉得人活着就该大笑,就该搞怪,认为他们爱搞怪的人实际是持有“偏见”——当然,他们不是太在意偏见。

3.

有人把英语的“斜眼”(slanted eyes)概念引入进来,想说明这个动作是种族歧视。这是一种可怕的嫁接,用英美话语来解释世界,本身是一种超级无知的举动。

英美世界是白人至上主义的重灾区,有很糟糕的一面,例如这个slanted,真是歧视性用语,原意是表示某个东西歪了,引申义则可以说某个报道某篇新闻某个评论“扭曲了”。

可是,在拉丁国家,卡卡、拉维奇等人的动作想表达的意思是“杏眼”,意大利语是“occhi di mandorla”,西班牙语是“ojos de almendra”,葡萄牙语是“olho amendoado”。

“杏眼”是歧视还是赞扬?笔者亲见过的都是赞扬,甚至崇拜。“杏眼”代表着拉丁民族眼中远东民族的神秘。

“杏眼”本身也是中华文化对外输出的图腾之一,是让西方人着迷的异域元素。中国人喜欢“杏眼”,京剧等脸谱中,杏眼是标准眼,一些世界闻名的中国电影导演也会着意挑选杏眼显著的女演员。

就像“杏眼”在汉语里不是自我种族歧视,“杏眼”在拉丁诸国文字里也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见诸各种正式和非正式文本的词汇。如果搜索上面不同语言的“杏眼”,你甚至会有很多奇特的发现。

你会发现写给《杏眼》的情诗,会发现名为《杏眼》的歌曲。还有不少(不是全部,但数量不少)意大利女性认为“杏眼”是眼睛中之最美,把自己的照片发给专家,求证自己是否也有“杏眼”。美容专家则提供指点,如果没有杏眼,如何通过化妆画出杏眼。

在这些美容专家的解释里,两侧眼角的眼线往上斜飞高过眼睛中线才能算是杏眼,因此化妆的路数也基于这一点。现在我们再看看卡卡、拉维奇笑眯眯的动作,可以明白他们把眼角往斜后上方拉的原因了吧——他们到底是想说“瞧,中国朋友们,我也有杏眼”,还是想说“你们中国人眼睛真他妈小”?

4.

智利诗人、音乐家比奥莱塔·帕拉曾有一首名曲《我歌唱差异》,“我歌唱差异,从假到真,与之相反不属我歌。”

反对种族主义,不是说禁止提及差异,也不是说误会等于歧视。差异产生美,误会也产生美。在跨文化交往中,产生误会的可能性永远不会低于正确理解的可能。只要不是有意歧视,神秘甚至比真相更有趣。

拉丁民族认为大米是一种催情的食物,“否则中国怎么有那么多人?”所以阿根廷这样的国家,婚礼上的撒米仪式简直就是狂欢节,人们拼命地撒米,想要拥有中国人一样的繁殖能力。这是种族歧视,还是崇拜?

巴西女音乐家卡尔卡尼奥托改编过一首20世纪早期的巴西儿歌,名叫Lig lig lig le,在巴西很受欢迎,很多小孩都会唱。

卡尔卡尼奥托原唱版本,里面有歌手本人拉眼皮的动作

Lig lig lig le,是模仿当年初到巴西的华人劳工说话的声音,歌词都是关于当时的巴西人眼里中国人的神秘,例如“中国人一个月只吃一次饭”,最后,“中国人”在巴西乐不思蜀,和黑头发少女自由地恋爱。

这首歌会不会也被指责为种族主义?随各位的便吧。

巴西儿歌Lig lig lig le儿童学跳舞版本

总之,未来我肯定会让自己女儿跟着这首歌又唱又跳——中国人一个月只吃一次饭?——对,中国人一个月只吃一次饭!我们要庆祝中国人一个月只吃一次饭!这是多么童趣、天真、可爱的印象啊!这会帮助她明白,不同文化之间的神秘,最终都是我们的笑料。

我歌唱差异,从假到真,与之相反不属我歌。

5.

不,拉维奇不需要道歉。

河北华夏幸福的队友们、教练组和工作人员,应该和拉维奇一起设计一张“杏眼”自拍。

目的不是开导那些狭隘无知的人,而是为了“亲切”和友谊,一起赞美“杏眼”,一起疯一疯,一起笑一笑。

无论这个自拍的动机是什么,这都将是一场不折不扣的人类情谊展现,这点是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