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扣篮王如今英雄迟暮 卡特不服老想战二十年
每到全明星，特别是在扣篮大赛开战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想起卡特，想起2000年他在奥克兰的经典演出。那些他飞翔在空中的场景，总是一遍一遍地被回放。今年的全明星举办地，正是卡特起飞的多伦多，可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出现。不过没关系，如今的卡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已经在NBA征战了18年的他，想要尽快走出自己身处的寒冬。
还不想离开。老文斯风采依旧
独自一人，文斯·卡特走进了凉爽的冬日午后里。他把卫衣的帽子罩在头上，大踏步地走进球员停车场的通道。这里是孟菲斯的联邦速递球馆，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念，今晚我会让时光倒转，我会找回年轻时飞翔的魔法。哪怕只能找回一场，找回一瞬，也在所不惜。
2015年12月初，灰熊主场迎战马刺。比赛跳球前3小时，这位灰熊的得分后卫走进球馆，他的络腮胡子已经有些灰白的颜色，可是不管见到谁，他都会点头致意，脸上挂着那迷人的微笑。跟平时一样，他是第一个到达球馆的灰熊球员。
很快，这位已经在NBA征战了18个赛季的老将换好训练服装，抓着一颗篮球就踏上球场。整座球馆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球迷，他就在这样静默的环境里，一个又一个地跳投。皮球砸在地板上的撞击声，球鞋和地板的摩擦声，篮球钻网而出的刷刷声，仿佛精美的乐章。
卡特今年已经38岁了，不过就在这空无一人的球场上，他仿佛变成了曾经的卡特。他可以扛着防守人杀向篮筐，然后在对手的头上完成暴扣；他也可以从10米开外的地方突然起跳，然后把球准确地投进篮筐中。他如同合着乐曲翩翩起舞，“半人半神”回来了。
但这些，也只能在训练中看到，对卡特来说，如今是他篮球生涯中最难熬的一段时光。灰熊本赛季的前19场比赛，卡特有11场都枯坐板凳。所以进入12月的时候，卡特的数据单上是可怜的4.6分和0.5次助攻，均为生涯新低，而3.1个篮板和36.1%的命中率，也逼近了他生涯的谷底。
可就算如此，卡特却不曾沉沦。结束投篮练习回到更衣室后，卡特会跟每个队友来个拥抱或者击掌，再聊上几句，热情却又温暖。
“我非常地尊重篮球这项运动，如果我的态度变得糟糕起来，那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卡特说，“我依旧可以做出贡献，我知道自己可以。有很多人，比如科比，他们知道离开的时候到了，不过我还没有。就算我现在更多时候是在教新秀们如何适应NBA，或者给场上球员们一些指点，我也知道自己可以帮助球队。”
这就是卡特还在坚守的原因，也是他不想离开的根本。“不能打球真的很艰难，不过我还没打算放弃，并没有，”卡特说，“在我看来，我依旧可以跳得很高，跳起来我的头依旧在篮筐以上。老文斯风采依旧。”
影响一代人，库里从小跟他单挑
虽然卡特不服老，可是在这个联盟中，能让他发挥自己才能的空间似乎越来越小。如果不是今年全明星在多伦多举办，恐怕不会有太多人想起这位昔日一直在“高空作业”的“加拿大飞人”。本赛季在灰熊，卡特的上场时间下滑到只有13分钟，前52场比赛，他只有四战得分上双。不过即使如此，这也不会影响卡特在联盟中的地位。
全明星周末前，卡特的生涯总得分为23708分，排名NBA历史得分榜第25位。在他前面的24位球员，有16位都已经在名人堂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此外，还有6位现役球员——科比、诺维茨基、加内特、皮尔斯、邓肯和雷·阿伦（尚未宣布退役）也已经锁定了名人堂的位置。除了这22位，剩下的2位分别是奥尼尔和艾弗森，他们等到退役五年期满，也势必会进入名人堂。
所以对卡特来说，名人堂不过就是“水到渠成”。“文斯是名人堂级别的球员，毫无疑问，”说这话的是曾在多伦多执教卡特的布切教练，“只看数据就已经足够，何况他做到的比这更多。这个家伙鼓舞了整整一代人，他让众多的孩子都抓起了篮球。”
此言非虚，不仅在灰熊的更衣室，走进联盟中其他球队的更衣室里，聊起文斯·卡特，聊到他的球技和勇猛，众多球员都会竖起大拇指，对他称赞有加。在这些年轻一代球员中，库里的话格外有代表意义——
“我老爸在猛龙效力时，还是个孩子的我就是在跟文斯的单挑中成长起来的，”库里说，“文斯教会了我该如何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他总是会留给我时间，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在单挑中让我赢了他。可我真正记住的，是他跟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我一直受用至今的教导。他教我要有献身精神，要努力训练，要每个晚上绷紧神经。另外作为职业球员，也一定要留出时间给球迷。他对我影响太大了，而他打过的每场比赛，精华片段都可以剪出来一大推。在加拿大，他让篮球成了必看的节目。”
跟库里一样被卡特影响的勇士球员，还有哈里森·巴恩斯。“文斯是我们选择进入北卡大学的最大原因，”巴恩斯说，“他无所不能，我从小到大最爱的就是他。”还有替补前锋麦卡杜：“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希望能像文斯一样打球，他会飞啊。”
还有目前已经走上了教练岗位的卢克·沃顿，一样曾为卡特疯狂。“我记得他在北卡打球的时候，在一次比赛中扣了我哥哥（内特·沃顿），”沃顿回忆说，“文斯当时玩了一个空接，我哥成了背景。比赛结束后，我哥就跟我说，晚上记得看《体育中心》（电视节目），他肯定上镜了，这些还要感谢文斯。”
距离灰熊跟马刺的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卡特穿上自己的球鞋，绑紧鞋带。然后，他就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扫视着更衣室里众多的队友们，就像一个医生在观察病人一般。他一边看一边盘算：谁需要鼓励，谁需要一个笑话来缓解情绪，谁需要了解马刺的弱点何在……
“作为一个球员，我可以告诉队友们教练不能告诉他们的事情，”卡特说，“因为我知道球员们的感觉，知道他们能看到什么，能感受到什么。教练组也给了我自由，让我随意表达我自己的想法，所以我现在就这么干了。”
于是，卡特把目标锁定在了球队的菜鸟贾雷尔·马丁身上，虽然这位21岁的首轮新秀上场机会寥寥，但卡特还是把自己的所知倾囊相授。因为马丁司职大前锋，所以卡特就不断地给他分析马刺队的邓肯。“文斯让我在他的羽翼之下，对此我心怀感激，”马丁说，“他还带我出去吃饭，跟我讲NBA的生活是怎样的。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是看着卡特打球长大的，我还记得在家里看他打奥运会，看他飞过法国队的中锋。我从小就想成为文斯这样的球员，所以他说什么我都会听。”跟马刺的比赛开始前20分钟，马丁跟着卡特走出灰熊的更衣室。
生来是扣将，高中比赛门票售罄
卡特人生中的第一次扣篮，发生在他12岁那年。身高才到1.65米的小卡特，在佛罗里达的家乡迪通纳正跟小伙伴们打比赛。比赛打完，大伙跟他打赌，说他没办法摸到篮筐，完成扣篮。
“没有人觉得我能做到，”卡特说，“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开始养成一个习惯，那就是：我不管自己身上发生什么，但我就是要用自己的表现打你们的脸。这种无所畏惧的心态，从那时开始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体。”
从第一个扣篮开始，卡特的传奇拉开序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知道，迪通纳有个小子，非常能扣篮。以至于后来上了马里兰高中，很多人都特意买票来看卡特打球，一张球票的价格一度炒到了100美元一张，还是供不应求。那些到不了现场看球的人，就花3美元跟学校买直播信号，在电视上看卡特打球。
“当文斯朝篮筐跳过去的时候，那感觉就像他坐上了电梯，不断地往上走，最终到达那些没人到过的楼层，”卡特的高中教练查尔斯·布林克霍夫说，“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因为他知道，自己能够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但对他来说，这些却非常自然。”
这就是卡特所拥有的天赋，他的众多队友们，直到今天都还记得他的种种壮举。“有一回他把篮筐给扣坏了，很多时候他的胳膊肘都超过了篮筐的高度，”卡特的高中队友和好朋友乔·吉登斯说，“上帝给了他跳跃的能力，文斯明白这一点。但同时他也非常努力地训练，做下肢力量的练习，来增加他的垂直弹跳高度。不过说到底，他的跳跃能力还是与生俱来的。”
2000年的夏天，吉登斯正在家里，卡特的电话突然打来。“你一定要看看《体育中心》，”卡特在电话里说。
“为什么？”吉登斯问。
“做就是了，”卡特回答。
于是，吉登斯把电视换到ESPN，在《体育中心》他看到了这样一幕：卡特飞越了身高2.18米的法国中锋维斯，完成了扣篮。镜头甚至捕捉到了法国队的替补球员都站起来给卡特欢呼。
“我当时吃惊地大喊了出来，估计所有邻居都能听到我的声音，”吉登斯说，“这简直就是篮球历史上的最佳扣篮。”
16年后，卡特在接受采访时还会时不时地被问到关于那个扣篮的问题，而他的反应总是惊人地相似：脸上浮现笑容，然后耸耸肩膀，给人一种他也无法解释原因的感觉。然后，他会告诉你如果拥有飞翔能力，会是这样的感受：
“那是很特别的一刻，连我都没办法复制它。”
如今成导师，教练怕他抢饭碗
灰熊与马刺一战还有1分钟开战，卡特走进球场，跟从1987年就执法的老裁判罗恩·加里特森握手，跟多年的老对手邓肯拥抱致意。然后，他就走回到板凳席一侧，跟灰熊众多替补站在了一起。但卡特还是闲不住，每一个登场的灰熊首发，卡特都要跟他们击掌，然后首发介绍完成，他又把大伙召集在一起，为大家鼓劲加油。
距离比赛跳球只有几秒钟了，所有的替补球员都已经在板凳席落座，唯有卡特，只见他走到场地里，搂住康利的脖子，仿佛不放心般地又嘱咐了他几句。最终，还是裁判警告卡特必须离场，这位老将才走回了板凳席。
“我已经在联盟打了9年了，不过文斯依旧是我的导师，”康利说，“他能看到绝大多数人看不到的场景，那些很细节的东西他都能看到，比如如何去打击一个对手独有的弱点。我们队绝大多数人都是看着卡特打球长大的，所以我们很尊敬他。他依旧有巨星的风采，有时候他就上场那么一会儿，你还是能够从他身上看到过去那个卡特的光芒。”
卡特是个很喜欢音乐的人，平时没有比赛，他就很喜欢把自己沉浸在音乐中，有时候还跟着音乐跳舞。“生命中总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卡特说，“当事情变得特别艰难时，你可以把自己扔在音乐当中。我就是这样生活的，音乐就是我避风港。”
从11岁开始，卡特就一直学习吹萨克斯风，而他的继父哈里·罗宾逊还是马里兰高中的乐队指挥，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卡特更沉迷音乐。上了高中之后，卡特还成为了学校乐队的首席鼓手。“音乐一直是我篮球生涯的钥匙，”卡特说，“我总是努力在球场上找自己的最佳节奏，打球的感觉也像演奏音乐一般。”
在孟菲斯的家里，卡特打造了一个设备齐全的音乐室。在很多个失意的夜晚，比如那些枯坐板凳48分钟的夜晚，当他回到家里，他就会走进音乐室。在各种跳动的音符间，卡特会忘记曾经的那些伤痛。
“那个音乐室是文斯发泄感情的地方，”吉登斯说，“跟篮球一样，音乐也是他的天赋之一。如果没有音乐的话，他恐怕也不会成为一名球员。”
把卡特和音乐的故事先放一放，回到灰熊与马刺的比赛中。首节打到还有3分55秒，灰熊15比10领先，场上出现暂停。卡特从板凳上站起来，朝小加索尔走去，他告诉西班牙人，需要在低位要到球后，用转身跳投的办法对付邓肯，“绝对有效，”卡特说。
这其实就是卡特的新角色——球员教练。
比赛恢复进行，小加索尔在低位接到传球，就像卡特指导的那样，他一个转身之后，在邓肯头上完成了投篮。看见球飞进篮筐里，灰熊主帅乔尔格朝卡特笑了笑，说：“你要抢走我的饭碗了，伙计。”
加拿大偶像，众少年因他爱篮球
曾在多伦多执教卡特的布切现在还记得看到卡特投篮时，他内心的感受究竟如何。他在那一刻就意识到，这个人将会改变篮球的历史。
“那是我们在多伦多的加航中心打的第一场比赛，”布切说，“文斯给控卫做了一个掩护，然后朝篮筐空切。控卫把球往天上一扔，文斯就在对手中锋的头上完成了一个扣篮，那个球真是把对手的X都给吓出来了。”
就这样，卡特一战就征服了加拿大的篮球迷。当他在NBA开始第四个赛季的时候，卡特的15号猛龙球衣成了北美最畅销的球衣之一，甚至很多家喻户晓的冰球明星，都被卡特的光芒掩盖。有一天下午，卡特跟好友吉登斯去当地一家商场买东西，他一出现，立马被超过100名球迷围住，要求跟他合影，或者要签名。
“后来球迷们疯狂到把我们的车围住，不让我们走，”吉登斯说，“最后我们不得不找警察来帮忙。文斯在加拿大的受欢迎程度真的超过了任何人。”
当时，有个12岁的少年就疯狂喜欢卡特，他的名字叫特里斯坦·汤普森，没错，就是目前效力于骑士的汤普森。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多伦多人，卡特一直都是汤普森的偶像，他甚至还去参加了卡特举办的篮球训练营。
而除了汤普森之外，加拿大近年来崛起的一批篮球少年，都曾迷恋过卡特。比如24岁的奥利尼克，比如22岁的本内特，再比如20岁的维金斯。“他在扣篮大赛上完成那次壮举的时候，正是效力于猛龙，”维金斯说，“我就看着那些伟大的瞬间，一路成长起来。他激励着我，让我想去打篮球，想要变得更好。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拥有这样的杰出的篮球生涯。”
但如今的卡特，今非昔比。与马刺比赛第三节还有3分30秒，卡特走到技术台请求换人。此时，灰熊已经落后马刺16分之多。一位现场的灰熊球迷看到卡特走到场边，高喊了一句：“我们今晚需要曾经的那个文斯，加油，文斯。”
但卡特让这位球迷失望了。第四节还有4分24秒，灰熊落后已经到了19分，乔尔格换下了卡特。一边下场，卡特一边低声地咒骂了一句。他知道，这个夜晚又这样结束了。
卡特把一条毛巾顶在头上，看着地板发呆。他的数据定格在：上场11分钟，0分，1篮板，1助攻，1抢断。
看来这个晚上，卡特没有找到自己的节奏。
拥抱新角色
在本赛季开始前，乔尔格曾经跟卡特有过一次推心置腹的畅谈。乔尔格明确地告诉卡特，上个赛季场均能打16.5分钟的他，本赛季的上场时间将会下降，甚至可能会淡出常规轮换阵容。不过乔尔格随后表示，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希望38岁的卡特能够把最好的状态留给季后赛，灰熊需要这位老将“好钢用在刀刃上”。
话虽如此，可卡特还是感觉到万分沮丧。于是那个晚上，他跑去打保龄球了。
“这是我另外一个宣泄不良情绪的地方，”卡特说，“我单局的最高分是265分。”
打完保龄球，回到家里，卡特又一头扎进了自己的音乐室，在节拍中放松自己。不过很快，卡特就开始研究起比赛录像了。这回，他重点研究的对象就是马刺的吉诺比利，以及曾在活塞效力过的维尼·约翰逊。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出色的替补球员。
“在职业生涯这么多年里，我扮演过很多角色，而每个角色我都乐于接受，”卡特说，“这也是我能够在联盟中打这么久的原因之一——我愿意做教练觉得我最适合做的事情。我有这种意愿，就是因为我依旧热爱这项运动。如果能够在联盟打20年，那肯定非常不错，因为做到一点的没有几个人——罗伯特·帕里什、加内特和凯文·威利斯。”
可是看看这几个名字，就会发现这些NBA的“长寿”球员们，都是大个子球员。而像卡特这样的外线，能够在联盟征战达到20年的就寥寥无几了。科比本赛季正在征战NBA的第20个赛季，他也是唯一打了20年的后卫球员。如果也想达到这个目标，那么卡特还需要再多打两年。
“我觉得对于外线球员来说，要在NBA打二十年要困难很多，”卡特说，“不过我肯定会努力地尝试一番。”
与马刺一战结束后，卡特坐在更衣柜前，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这就是NBA生活带给你的艰难和困苦，”卡特说，“真是太难受了，不过我觉得自己距离找到节奏更近了一步。我的那些投篮现在是没进，但我会从今晚的比赛中吸取教训，让自己变得更好，我已经等不及要在明天一展身手了。有些家伙，比如科比知道自己不想打了，但我还要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打下一场了。”
卡特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把卫衣的帽子又套在头上。他跟队友们挨个拥抱，从冰箱里抓起一瓶佳得乐，然后走出了更衣室。他跟球馆的工作人员挥手致意，一路朝停车场走去。
他就这样独自走出了球馆，走进了更加冰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