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推销员到冒险家 横渡六大洋被鲨鱼咬小腿

一个寻常周五下午,亚当·沃克开车从英格兰中部前往西南地区。这段沿海的旅程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在无数一来一回之中花了多少时间。他注视着这片海水,心中满是感激。他原本快要溺毙在乏味的生活里,作为一个烤箱推销员度过庸碌的一生,而大海把他拯救出那一眼可以望到边际的命运,推他走进极限运动的最深处。
在过去的八年中,他打破了你可能想象到的所有世界记录,成为第一个成功横渡世界七大海峡的英国人,在公开水域游泳这一领域中称雄加冕。
在这些漫长的水中长跑之中,他一直面临着无数威胁。脱力、受伤、海洋生物的攻击、失温……还有一个所有运动者都要面对的最可怕的敌人:他自己。
在他成为著名游泳家之前,他是一个做着普通工作的普通人。虽然如今他的名字已经可以被载入极限运动史册,他的人生开端却实在是平淡无奇。没有慧眼识珠的体育老师发现未来的奥运英才,没有殷切的教练指点他发现运动的真谛,也没有严厉的家长督促他不畏艰险永远向前。
他只是一个来自诺丁汉的小推销员,靠卖水壶和烤箱维生。
2006年,他28岁,一个已经不可能成为世界顶尖运动员的年纪。有一天,在坐飞机的时候,他在飞机椅背上的小屏幕上观看了一部电影。电影讲的是一个穿越英吉利海峡的游泳爱好者的故事,这个故事改变了沃克的一生。“我也想做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他说,“我不想要在死去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任何特别的成就。穿越海峡,这对我来说是最大的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挑战,我本来在耐力方面就不是很好。我选择的,是一个我并不擅长的领域。”
他在冲动之下做的决定一点点地变更了他的生活轨迹。“我一开始在游泳池里训练自己折游泳技巧,但是我需要测试自己在公开水域的冷水中的表现,我需要慢慢适应,”沃克解释道,“所以我开始在湖里游泳。”
他在第一次尝试中就铩羽而归。“在我的第一次公开水域游泳中,我就遭遇失温,”他说,“后来,医护人员告诉我,再过几分钟,我就没命了。”但是沃克并没有放弃,虽然那时他仍然在做全职的推销员工作,但是游泳已经成为他的生活重心。“我会在上班前以及下班后去游泳,”他说,“就像很多奥运选手们所做的那样。”
他的训练越来越深入,花销也越来越大。沃克当时的女朋友并不理解他的这一举动,与他分手。沃克仍然坚定地向自己的目标迈进。2008年,他完成了第一次穿越英吉利海峡的壮举。在接下来的七年中,他游遍了七大海峡。一个小小的家电推销员摇身一变,成为世界上仅有的六个完成游泳界最艰难的耐力考验的运动员之一。即使在好莱坞电影里,这都是一个过于理想化的俗烂情节,但在沃克的身上,它确实地发生了。
在当下,公开水域游泳仍然是一项比较冷门的运动。与室内游泳一样,它同样需要运动员掌握高超的技术,否则在柔软却又强大的水中你将寸步难行。但与室内游泳不同的是,海洋充满了未知的骚动,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它将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或者灾难。
沃克收到过大海无数次“馈赠”。有一次,他在连续游了13个小时之后被一只葡萄牙僧帽水母蜇伤。这种水母的毒性相当于眼镜蛇,有“浮动的恐惧”之称,它身上的毒素能够使人体器官衰竭而死亡。“那种疼痛令人终生难忘,我觉得我快要瘫痪了,不过不知道怎么的,我又恢复过来,继续游了三个小时,终于成功上岸。那是四年前发生的事了,现在我的身上还有伤疤呢。”
狮鬃水母并没有僧帽水母的毒性,但让人烦恼的是,狮鬃水母身型巨大,触手可以长到100英尺长。“与狮鬃水母同游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在我从爱尔兰游到英格兰的路上,我一直都在躲狮鬃水母,但它们实在是太大了,绕也绕不过去。在10小时45分钟的横渡过程中,我被蜇了好几次,只能忍着痛继续游。”
对他发动攻击的海洋生物不止水母一种。在新西兰的库客海峡,沃克曾经发现有一条鲨鱼就在他的正下方。“这是我人生中最为恐惧的一段经历,但同时也是最不可思议的,因为就在那个时候,有一群海豚过来保护我。”这群拔刀相助的海豚将他围住,让他在海豚群的中间游。为他保驾护航了90分钟之后,这群海豚才缓缓离去。“有一条海豚还绕着我游了几圈,用尾巴碰了碰我的手。感觉就像他们保护着我,要送我回家似的。”
不过,并不是每次遭遇恶魔的时候都有天使及时出现。在夏威夷的莫洛凯岛海峡,沃克在26英里的横渡旅程中两次遇见鲨鱼。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只是比较大的鱼而已,但随着鲨鱼的靠近,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我认识一个人,他在游泳时被鲨鱼咬掉了小腿。我试图把他的事情赶出脑海,告诉自己这种袭击是非常少见的,鲨鱼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我相信一般是它们把人误认作别的东西才发动袭击。我的命运就是横渡一个又一个海峡,我绝不会在这里葬身鱼腹。”幸运的是,他的信念让他撑了下去,鲨鱼与他相安无事。
有的时候,自己的身体也会是前进的最大阻碍。在横渡美国卡塔利那海峡的21英里海路中,沃克的二头肌腱在游动时断裂,他只能靠一只胳膊划水。就这样,他忍受着疼痛,用一只手在太平洋里游了超过六个小时。“在那个时候,我试着不去想像鲨鱼和水母这种东西,而是想象各种让我快乐的回忆。我觉得我的伤口在燃烧,疼得就像地狱一样,但是我安慰自己,这种疼痛至少比僧帽水母蜇伤所留下的痛苦要好一些。比起痛苦来,我更害怕的是失败。疼痛会持续一段时间,而胜利会伴随我一生。”
他现在的女朋友非常支持他的游泳事业,虽然她同样为他担心不已。准备出海的沃克一边走上船板,一边笑着说:“她其实也想来的,每次我要游的时候,她都会问,‘和你一起出海的那些人知道不知道你可能会死在那片海里?’”
我们无从得知,沃克自己会不会思考这个问题,至少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对死亡的恐惧。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晕船。”
通常情况下,晕船的不适就足以吓退一个想要与大海亲近的普通人,更不要提在海中游数十英里的水中长跑了。但沃克这个人的天性,就是把一切往好的方面想。遇到鲨鱼时,遇到水母时,遇到伤病时,他都会这么做。
“很奇怪吧?一个公开水域游泳运动员,一个极限运动员,居然会晕船?”沃克的笑声伴随着轮船的马达声,在海面上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