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伯答读者问:我不报道爱好 只书写激情

上周我需要回答一个微信公号的问题,采访者是个小学弟,“你当初是否因为爱好而选择了足球记者这个职业?”
还真不是。爱好是hobby,我对足球的态度是passion(激情)。
就像我对女人的态度,如果我对她们是hobby而不是passion,我应该多去嫖妓,而不是恋爱。在对异性产生感觉的年龄开始,我就把恋爱看得高过一切,恋爱具备男女情爱的所有含义,而婚姻,在很多社会与现实条件下,和嫖妓没有区别。
今年欧洲的夏天来得很晚,晚到好像春天也从未来过,或是秋天已经提前到来,当我把陪伴自己近10年的小汽车塞得满满当当,准备沿着地中海海岸从意大利前往法国,心里充满初恋一样的畅快。
一届大赛,又一届大赛,每一届国家队足球大赛的意义并不在于它能提供多么高水平的足球,却在于它给了你一次与日常生活决裂的机会。球迷进入欧洲杯模式,在家看球的准备好了病假条、花生米和啤酒,我也进入欧洲杯模式,《体坛周报》每周一期的产经专栏就暂时歇歇吧,做爱的前提是一丝不挂,足球激情的前提是抛开一切激情之外的多余。
或许我应该更曲折一些,激情需要抛开一切,需要在激情里迂回激情,我本应从托斯卡纳坐船去科西嘉岛城市巴斯蒂亚,驾车穿越这个“海上普罗旺斯”,从科西嘉岛另一侧的阿雅克肖坐船去土伦,从那里再驾车穿越普罗旺斯地区到达意大利欧洲杯驻地蒙彼利埃。渡轮或许会遇上颠簸,我可以用中国梦和功夫茶帮它减震,然后写一本《浪子和风浪2016》。
我是一个大赛型足球记者,从不会在一个决赛场里感到眼前苍白。一个把足球当作爱好的记者会感到苍白,注定会感到苍白,因为决赛的激情会让他的所有的知识、见地、积累、名气灰飞烟灭,从周身穿着入时瞬间变成全裸光屁股。
我需要大赛和决赛才能提起写作的兴致,或许我不是在写作,只是为了做那么一件事,以求达到和决赛场里那些激越与高亢一样的激情高度。只有一个对名气和名誉无所谓的记者才能写好一场决赛,决赛需要抛开无关激情的全部,每一个字都得像精子奔向子宫一般毅然。
我已记不起自己曾多少次坐在决赛场里,世界杯、欧洲杯、欧冠、欧联杯、欧洲超级杯……但亲爱的读者,我想对你们说,如果一个足球记者告诉你他采访过多少届大赛,是怎样一块活化石,如何资深专业,那么他的文字必定不值一看,他的一辈子就只是重复几个数字翻晒几张照片而已。作为球迷,每一场比赛都是新的,都从0比0开始,作为足球记者,每一届大赛都应从零开始。
匈牙利作家艾斯特哈兹曾写过,看球,必须像死牢里明天就要被送上刑场的囚徒,像生命中最后一场比赛一样面对眼前的90分钟。我觉得这也适用于做爱。记住,我说的是做爱,面对心爱的那个人,别去想你曾和她有过多少次,将来还要这样重复多少次,今晚,是史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历史上从来就没有过夜晚,今天是历史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夜晚,使出全力,什么别的也别想。
欧洲杯后即将接替孔蒂成为意大利国家队主帅的文图拉已经68岁,几天前刚刚迎娶了比自己小近30岁的女友露琪亚娜。我特别喜欢文图拉那句座右铭一样的名言,“我为什么当足球教练?为了寻找做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