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杯手记:尼斯囧途 始于他止于他?

火车向前,风景向后,可我无心欣赏,眼睛在闭与合之间踌躇不决,疲劳感不间断地发起冲击,我抵挡不住,只能伏在小桌板上案甲休兵。噩梦始于西班牙与土耳其的战前。
在尼斯Roquebiliere大街的街角,我跳上了一辆打着双闪的大面包,司机身材微胖,时光蚕食了额头上原本属于发际线的区域,他鼻梁上架着墨镜,但一点都不酷,他是梁宏业。能在陌生的城市与同事相遇是件幸福的事,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他达成了共识。
见面已是午饭时间,时间对我们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于是就近找了家餐馆。我和他分坐在一张被烈日直射了半天的天台上的小桌两端,为了抽烟方便。法国人通常不喜欢对侍者呼来喝去,我俩也入乡随俗,一边经受着蔚蓝海岸紫外线强烈的日光浴,一边心不在焉地聊些家常,这是我这一天的第一顿饭,也是他的。
等了足足十分钟,把我们引导座位上的侍者早已不见踪影。餐馆里的侍者要么表情木讷,要么行动迟缓,点个餐也要重复数遍,我只好叫来热情的老板娘,才算点菜成功。这让我甚至怀疑尼斯的日光是否有副作用。好在餐馆价格便宜,一份米兰小牛排只要13欧。很快我俩就风卷残云般地瓜分了他点的头盘。肚里有食后,我还是忍不住吐槽饭店的糟糕服务。面对我的抱怨,梁说:“停车时我看到这附近有个残疾人学校。”紧接着又一脸认真地提供了新证据:“点菜时,服务员一直踩着我的小脚趾头不松脚……”我猜想梁的忍痛能力是极强的,不然我怎会没能察觉他神情上的异样。
经他这么一说,我仔细一看,发现每个侍者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但劳动能力仍在。法国政府鼓励企业为残疾人提供就业机会我是知道的,但像这家除了厨师和老板几乎没有健全人的餐厅我还是第一次见,不禁钦佩老板娘的善心。结账时,她没问我们吃得爽不爽,而是问:“吃得顺利么?”我笑着点点头:“tres bien(很好)”,掏出手机一看,将近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回到酒店,我奋笔疾书,总算完活,距离去给体坛与奥迪和香蕉体育合作的《直播法兰西》的节目做直播还有点时间。他在阳台上点燃一支烟,就着从盥洗室里接来烧开的水,开始眉飞色舞地给我大谈在巴塞罗那勇斗小偷的各种奇遇,兴之所至,还手舞足蹈,讲得我如临其境,哈哈大笑。
按计划,直播在当地时间晚上5点开始,我选定了在尼斯的城堡公园直播,那里风景不错。用几乎可以把屏幕按碎的力气在他那个购于2003年的GPS上输入目的地后,显示驱车只需十几分钟。我们4点15出门,时间绰绰有余。可是从出门后就一路爆堵,拥堵的程度从“比波尔多厉害”,到“比北京略差”,最后“和北京持平”。无奈之下,我们只能把原定的计划改为直播堵车,并决定直接驱车前往位于尼斯市郊的安联里维埃拉球场。
本来我俩还有共进晚餐的节目,可到达目的地时,已是晚上8点多了,距离比赛开始只剩不到一小时的时间,掐指一算,大约10公里的路程我们用了将近4个小时!如此恐怖的堵车程度我还是来法多年后第一次遇到。他在球场附近的快餐店把我放下,匆匆赶往记者席,我与他就此做别。
我胡乱吞了一个汉堡和若干薯条后,亲眼目睹了西班牙人精妙绝伦的艺术足球,伊涅斯塔、布斯克茨的大师级表演如梦似幻,让我忘记了之前的波折,心觉不虚此行。可美梦也仅持续了90分钟。
赛后梁忙着在新闻中心写稿,我独自一人乘摆渡车回到酒店。没想到从球场走到接送地竟然用了整整30分钟,估计两地距离长达3公里!负责接送上万球迷的摆渡车不超过20辆,而且司机停车接客的区域随意选择。只见我身前的西班牙球迷像在球场上膜拜伊涅斯塔那样膜拜大巴司机,土耳其人则纷纷竖起大拇指,向司机示好。如果对方继续前进的话,他们还会发出震耳的嘘声。
好不容易等到一辆车,恰好车门对着我。我被人流冲到车上,屁股刚要落座,一只手突然按在座位上,一个西班牙大妈(目测)几乎用鱼跃的动作向我示意她比我抢先接触到了座位,这一刻我竟产生了身处北京地铁某始发站的幻觉。等我历经众多波折精疲力竭地酒店时,已是凌晨两点,距离比赛结束已过去三小时。我躺在床上,打开体坛+,发现梁已经写了两篇半的稿子,其中一篇记录了我们分手后他的遭遇:“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尼斯交警封锁了曾经的球场入口,这成了一个陷阱,因为车开到这里无法进场便很容易进入旁边的入口,一旦进了这个入口就上了高速公路。”我知道他一定是那个被警察赶上高速公路的人,并暗自庆幸自己下车还算及时。
翌日,我返回马赛,他飞波尔多。虽然我早上7点就要起床赶火车,但想到与梁就此做别,也算是得到莫大的安慰,我的欧洲杯“囧途”始于他,也应该止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