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兴：15年后的沈阳沧海桑田 那个熟悉的陌生地

记者马德兴沈阳报道

沈阳，一个被称之为中国足球福地的地方。2001年，中国队在米卢的率领下，在这里取得全胜战绩，并就此历史性地首次杀入世界杯。时隔整整15年之后，冲击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赛的中国国家队重新回到福地，为12强赛的前两场比赛进行准备。然而，当记者再一次回到沈阳、采访国足备战之时，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所有的人在等待，抑或是现在的中国足球难以真正激发起那种久违了的热情，记者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那种大战氛围，甚至让记者有种陌生。

1、记得爱尔兰诗人威廉·勃特勒·叶芝写过一首英文老歌《When you are old》：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算老了。但当满怀激情的我重新踏上沈阳采访国足时，我自然而然地会回想起2001年时的情景，仿佛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那样，一一浮现在我的眼前。

但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国队的训练安排在奥体中心内场的缘故，从看到国家队备战的那一刻开始，连续多天，始终未能见到有球迷去观看过国足的训练。

15年前，当国足集中绿岛时，无论是沈阳当地的球迷，还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球迷，疯狂般地拉着国脚们合影。一些没法找到国脚或教练合影的球迷，甚至会拉着国家队的工作人员合影留念，仅仅只是为佐证一下已经见到了国家队！每天训练前一两个小时，众多球迷甚至会带着自己的小孩，手里拿着各种纸笔等候在训练场外，找机会希望能够得到国脚们的签名、合影。二三百人围观国足的训练属于家常便饭，从上了年岁的老人到背着书包的小学生，男男女女，蜂拥而至。要知道，15年前，国足营地所在的绿岛在沈阳还属于远郊。

如今，国足训练地所在的奥体中心已经算是市区了。2008年作为分赛场承办国奥队的奥运会男足小组赛时，周围还是空空荡荡，如今已是繁华一片，尽管在老沈阳人眼里，那依然还是“农村”的概念。但就是在这样便利的交通位置上，依然没有见到过球迷来观看国足的训练。尽管进场观看国足训练时，需要在奥体中心的东门口出示相关的证件，但连续多日，门口甚至没有见到哪怕是一名球迷。

或许，这比较符合国足的口味，因为现在的国足每天也就向老记们开放前15分钟，偶尔会延长几分钟。到点后，现场的记者们随即会被请出球场。没有了球迷喊声与喧闹声，老记们也都离开了，国脚们可以安心地备战了，国家队也无需担心所谓的技战术“泄密”了。只是，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谁的国家队。

2、15年前，疯狂的并不只是球迷。

那个年代，号称“足记八千”。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但至少也有差不多三千人从事足球新闻报道工作。在后来的韩日世界杯赛期间，总共有超过660名足记前往现场采访！这创造了世界杯赛历史上迄今为止一个国家和地区采访单届世界杯赛记者人数之最。

不止是世界杯决赛阶段比赛，在整个十强赛期间，国足每天训练时，到场记者的人数少则百十来人，多则超过200人。就以体坛周报为例，当时每天到现场观看训练的记者不下10人，采访单场比赛时在现场的最多达到24人，分头负责不同群体、分布在各个角落。

然而，当国足时隔15年之后再一次进入到12强赛(十强赛)时，每天到场观看训练的足记也就三四十号人。或许是里约奥运会刚刚结束的缘故，众多前往巴西采访奥运会的老记们刚刚回来，尚未正式进入状态。或许，当国足在主场迎战伊朗队时，记者的人数会明显翻番。谁知道呢。

不过，据说，报名采访9月1日客场与韩国队的首场比赛的所有国内记者总共不到150人。虽然在规模上不亚于奥运会，毕竟那仅仅只是一场比赛，而不是一次综合性的运动会，但相比15年的那次十强赛，依然还是相去甚远。在2001年8月25日主场击败阿联酋队之后，国足连夜从沈阳飞往北京，随后转道香港奔赴阿曼的马斯喀特。仅仅那一趟航班上，就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近40人。

当然，那时的互联网尚未像现在如此发达，自媒体更是闻所未闻，基本都是纸媒记者，特别是各地方的晚报、都市报记者人数众多。而今，纸媒的记者当然还有，但主要来自于沈阳当地，更多地则是互联网、自媒体的那些从业人员。

在国足抵达训练场之前，国家队的工作团队部分成员率先来到球场。见到董华，记者上千和他打招呼。在这个即将奔赴韩国的中国足球代表团中，除去守门员教练区楚良当年作为球员中的一员参加过十强赛外，董华是唯一一个作为工作人员亲历过那次十强赛的人。15年前，在足协新闻办工作的董华，在十强赛期间负责新闻媒体这一块；15年后的今天，董华作为足协中层干部之一，再一次重操旧业、全权负责媒体宣传工作。

老熟人相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更有谈不完的过去。“我们都已经老了！”的确，是都已经老了，老到现场许多年轻人都基本上不认识了。记者戏言：“我们60后的都快半截入土了，现在不得不去跟90后、95后为伍了，00后的不都奥运会上拿冠军了？”历数着当年十强赛期间的那些老记们，一个一个都已经走上了领导岗位，或改行、或去职，甚至有些同龄人都已突然离我们而去，中国足球真的催人老！

或许，随着比赛的全面展开与深入，那些15年前采访过十强赛的老记们还会怀揣着当年的那一份热情，来到沈阳、来到这块福地，再一次看看我们的国足冲击世界杯。但我知道更多地也许是为了那一份美好的记忆。

3、回忆的不只是国足当年出线时的美好，更有沈阳当地人的那份真诚。可这次，记者有些茫然。

好几次，记者从酒店打车前往奥体，路上与出租车司机闲聊时，他们对记者前往奥体感到不解，“那里有啥活动啊？”记者称是去观看国家队训练。

“有啥比赛？”

“世界杯12强赛！”记者答道。

“足球？”

连续多次打车，路上都少不了这样的对话，着实让记者深感意外！当年的足球城，何以变得令人如此陌生？

不止这些。中国队12强赛首个主场将在沈阳进行，一路上，记者始终见不到任何12强赛的影子。不要说球场外挂着或贴着与12强赛有关的宣传画、标语，甚至在国足的训练场地里，也见不到任何与12强赛相关的横幅或招贴画。如果不是国脚们身穿国家队的球衣，甚至没有人会认为那是一支即将征战12强赛的球队。

记者此番来到沈阳后，特意选择15年前十强赛期间下榻过的酒店。但15年前，这个酒店叫做“喜来登”，如今早就改名“索菲特”。旁边，就是当年国足出线的五里河体育场，但早已被高楼取代。如果不是部分球迷的坚持，当年为纪念世界杯出线的那些雕塑被移到不远的图书馆前，或许这些雕塑早就不知去向了。来到那些雕塑前，记者见有小孩在旁边戏耍，问他：“小朋友，你知道这些雕像是怎么回事吗？”得到回答却是：“不知道。”历史，就这么被遗忘了！

都说“没有历史就没有未来”，但中国足球的历史还有多少已经被更年轻的一代所淡漠？我不知道是人们选择性的淡忘还是现实让人们不愿去牢记历史，也许是现代的人们变得更加现实了。或许正像有位上了岁数的出租车司机对记者所说的那样，“足球？我已经不看10多年了，我看球那会还是傅玉斌、马林他们在踢，那踢得才是足球。现在踢的是足球？光听说现在的球员钱很多，就是水平越来越臭！再说了，现在自己忙着自己的生计呢，他们赢球、输球跟咱关系大吗？以前生活有着落，有点闲时间去看看球，现在生活压力这么大，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哪有那功夫去看他们踢球？”

可是，我始终觉得人们的激情尚未被激发出来。或许，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什么。等什么呢？那就是即将到来的中韩之战。国足能够重新唤起人们隐藏和压抑在心底里多年的那份真情吗？

4、

当你回忆从前时你笑了，说明你长大了；

当你回忆从前时你哭了，说明你成熟了；

当你回忆从前时你漠然了，说明你世故了；

当你回忆从前时你感慨了，说明你无奈了；

当你回忆从前时你淡定了，说明你开始老了……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笑、还是该哭，是无奈、抑或是淡定，我只是感慨这世界何以变得如此之现实。时移世易，或许有时熟悉的过往也会成为一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