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中国人的西班牙足球梦 无关钱多钱少
记者武一帆发自穆尔西亚
去年夏天，我对唐晖和李翔的认识还是藉由社交平台，看这对活宝和其他业内人调侃、互掐。第一次见面，这两个长相憨憨的上海人坐在拉科鲁尼亚的贵宾席，朝坐在媒体席的我招手。又隔了一年，我们一同呼吸着西班牙东海岸的干燥空气，钻进穆尔西亚城里一家温州餐厅时，他们已是当地球会的副主席和董事。西乙B上海老板德比的噱头很难打动一个北京人，但这两个人的确是中国足球圈的少见之人，着实有趣！
俱乐部老板亲自送我归程
飞机降落在阿利坎特机场之前，我对这趟旅行从心里是抵触的。之前两天，我刚飞了近24个小时从中国返回西班牙的家中，放下行李又写了12小时的稿子。隔天又要飞一千多公里，真不知道身体吃不吃得消。整个活动结束，李翔亲自驾车送我归程，他在加油站买了一大罐能量饮料当水喝。当时我想起他们去年到欧洲时，也是辗转飞了30多个小时，照样吃吃睡睡、谈笑风生，由衷感叹做足球生意需要超人的体能。
西班牙的俱乐部老板大都带着官僚的臭味。甭管西甲还是第4级的西丙，主席就要走专用通道，下车就是要别人给开门，就是要像王室那样，向球迷挥手时只转动手腕。这样看，李翔和唐晖倒是从中国带去的一股清流，给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媒体“老师”充当车夫，迎进送出。他们需要媒体的支持，需要这一炮打响，需要更多人的关注。
谈何容易？胡米利亚与洛尔卡的比赛时间定在了当地时间中午。这样既与中国国内的黄金收视时间吻合，也避免与下午在同一座球场的另一场比赛撞车——球场毕竟是从穆尔西亚市政府租来的。可这场西班牙第3级别的比赛，即便打着“上海德比”乃至“中国德比”的旗号，怎么和皇马的比赛抢观众？西班牙人也不傻，当然知道三五亿的收视覆盖人口不是什么精准数字，中国队进世界杯决赛也不一定有那么多观众啊！
然而新孔多米纳球场还是迎来了多年未见的大阵仗，到场观众超过一万人，包括西班牙电视4台、Canal+电视台以及西班牙职业联赛官方媒体在内的众多同行都扛着机器四处寻找素材。媒体影响大得惊人，除了各频道的足球节目大做专题，平面媒体也画出整版篇幅进行报道。西班牙国家电视台甚至派出驻北京记者深入球迷吧进行采访！胡米利亚的消息在24小时的新闻频道上播出，时间比皇马、巴萨的还要长。西班牙国家电视台的驻京记者一般报什么？两会、APEC、奥运会！
球迷们端着免费的炸油条蘸着巧克力酱，得意洋洋。新孔多米纳的球场播报员扯着嗓子宣读着中奖号码，那阵势比当地过新年时站在教堂广场的大钟底下倒数计时还令人期盼。要是手中这张免费球票变成一辆价值几万欧元的小汽车，或至少换个手机，那就算提前过圣诞了。对面主席台上那两个笑呵呵的中国人可不就是圣诞老人？的确，不知道这些观众中有多少是冲着免费抽彩来的，但效果相当好，说明计划行得通。
关键是，花钱买和花钱请效果完全不同。这一万多名观众中，真正从胡米利亚或洛尔卡赶来的可能不占多数，但这些中立球迷真的全情投入这场与己无关的比赛，摇旗呐喊并玩起人浪。李翔和唐晖之前接受过穆尔西亚市长接见，一时间成了当地名人。让当地人觉得“这些中国人还真不赖”，是件绝对了不起的事。这无关钱多钱少，而是用不用心。
寒酸球场才能孕育朴实梦想
胡米利亚这座小城市只有2.5万人口。李翔和唐晖投资控股的这家俱乐部，主场拉奥亚只有一面中学操场水平的看台，大概只能容纳500名观众。球队训练时，跑道上还有人在练习田径。唐晖反复向中国媒体解释：“因为球场有些寒酸，才专门为这场中国德比，借了穆尔西亚队的球场。”常年走访西班牙低级别联赛的我，对胡米利亚这样的俱乐部太熟悉，甚至有些自然的亲近。这里照样有敲鼓助威的退休老人，照样有喊着激进口号的赤膊少年。在这风雨无遮的看台上、寒酸的替补席间，才能孕育出最朴实的足球梦想、培养出最踏实肯干的足球人。反倒是西甲、中超，翻腾在转会市场上的千百万欧元，浑身挂满商业标识的球星，离普通人实在太远。
即便这样，能出资收购一家球会，李翔和唐晖已可算是我同龄人中的成功者。成功的标准必定不是唯一的，也不能被量化，但梦比别人做得大一些毕竟让人羡慕。胡米利亚主帅皮齐·卢卡斯也有些小的祈愿，他想在冬窗引进三四个球员。在阿利坎特机场，他向李翔哭穷说阵中只有12个能用的球员。李翔笑笑，不作声。唐晖早就说：“要是让中国人来管俱乐部，我们就离降级不远了。”皮齐哭穷阵中大大缺人是假，但真的与妻儿分别时，抱着女儿落下了眼泪。他是西班牙北方人，住在加利西亚，一年到头与家人见面机会实在有限。58岁了还要在外打拼，为女儿的未来，也为自己的足球梦想。我眼眶浅，唯愿胡米利亚成绩稳步提升，也不要太快冲上西甲，让皮齐多干几年，多拿些奖金。
倒是有个人不怕漂泊。我在新孔多米纳球场又见到了阿根廷人阿西亚里。几年前在马德里机场与穆尔西亚队偶遇，阿西亚里自称认识时任上海申花主帅的巴蒂斯塔，要求记者搭线给他在中超找个工作。如今，他已是穆尔西亚二队的主帅，但仍保存着中国梦。“帮我在中国找个教练的工作吧？我喜欢中国。”李、唐两位带着我们观看他们家的另一支球队，第4级别的穆尔西亚学生队比赛时，阿西亚里又像幽灵一样出现了。他其实是来看同组对手的比赛，刺探军情，没想到又遇见我们。中国德比的火爆气氛让他非常兴奋，当一个西班牙足球梦和一个中国足球梦相遇，肯定会互相吸引。只是不知道，更像生意人的李翔是把他的电话悄悄拉黑，还是放进了重要人物联系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