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足球王朝的万历十五年 风雨兼程 方知可贵!

《万历十五年》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火的原因是高育良书记。不过看剧时,我有个小小疑问:高育良和吴老师当年给学生们推荐《万历十五年》,然而剧中说高离开学校已25年,则他从政最迟不应晚于1992年,可那时候此书在中国内地出版了吗?
作为考据癖,我当然立即下手查证。恰好查到中华书局前总编辑傅璇琮回忆此书出版经过的一篇文章,按傅的说法,1979年5月黄苗子推荐此书英文原稿到中华书局,1981年6月间定稿发排,1982年终于正式出版。所以,从时间上来说,高育良夫妇给学生推荐《万历十五年》还是有可能的——虽然可能性不大,这个我下面再说——电视剧的这个细节,可以认为没有瑕疵。
那我为什么会产生时间线上的错配感呢?因为这本书后来又火了一次,而且这次是真正的火,因为三联书店出版了黄仁宇的集子,其中就包括《万历十五年》。那是1997年,三联的营销手段显然更现代,这本书随即洛阳纸贵,成为最畅销的几种书籍之一。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接触到了这本“早已出版过的”书。所以,在我印象中,《万历十五年》完全是1997年才“出版”的。
这整个过程,说明一件事放到一个较长的历史进程去看,会非常有意思。黄仁宇是搞近现代史的,而且喜欢讲“长程的合理性”,所以他认为中国近现代史的很多问题要推到明末去找寻答案。而以上考证,又体现了一种微妙的历史迭代感。接下来我要讨论的重点来了:作为球迷,我们这一代老球迷同样可能正在或即将经历一次历史的迭代;从长程合理性的角度去看,这样的日子又几乎必然会来到。
上周日,托特纳姆在白鹿巷最后一场北伦敦德比中击败了阿森纳,22年来第一次确保赛季结束排名将高于阿森纳,宣告了“圣托特纳姆日”的终结。与此同时,在米兰城,国际米兰0比1败于那不勒斯,依然排名第七,距离欧战门票越来越远。而排在他们之前一位的AC米兰,本轮同样被保级队克罗托内逼平。
说起AC米兰,我想起了2017年5月号英国《442》杂志上讲的一个故事。故事说,去年夏天,阿森纳中场威尔希尔在挑选租借球会时,一个选择是伯恩茅斯,一个是意甲的AC米兰。太子威考虑半天之后,选了樱桃当临时东家。《442》专栏作家罗利·史密斯因此感慨:“对于那些比威尔希尔大10岁的球员——以及球迷——来说,米兰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为了伯恩茅斯而放弃米兰,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例证摆在眼前:比威尔希尔大15岁的贝克汉姆,就算在职业生涯的晚期,也要放弃职业大联盟赛季间的休息,两次租借加盟米兰城。为什么?因为对于那一代球员来说,红黑情结难以抗拒、烙印深刻。而国米、门兴、纽卡斯尔、阿贾克斯……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有太多的球队曾经如日中天,如今不同程度的风流折堕。曾经,都是不想再触及的过往。
我这个年龄的球迷,是中国特殊的一代:在我们之前的父辈,他们没有成为球迷的条件,要为生计奔波忙碌,更重要的是缺乏电视直播的条件;广东之外的大部分地区,是在1980年代末和1990年初才真正接触到欧陆联赛的直播,1990年代初上大学的我,曾经寒假给舍友发电报通告他央视将要转播意甲的消息,因为那时候就有那么兴奋——而如今,别说意甲已经无法让我们激动,电报都已经成为古董。
和原生地的英格兰、意大利球迷不同,中国大部分球迷从一开始就肯定是英文里贬义的Glory Hunter(荣耀追逐者),他们追逐的永远是那些很强大、赛季末能捧起奖杯的强队——不是这样的球队,电视转播很少能看到嘛。但是足球风水总要轮流转,花无百日红,罗利·史密斯在专栏中就感慨,他这个年代的球迷,很难理解上一代球迷对名帅克拉夫的敬仰,因为到他们看球时克拉夫早已褪去灵光。
其实很多原生地球迷也是当年冠军的追随者,只是时移势迁,球队从不可一世的霸主落到了尘埃,他们依然不离不弃,才修炼成今天的死忠。中国的球迷,在经历了二、三十年的光荣追逐期后,终于也要先后步其后尘——在某种程度上,这正是球迷的修真和升级:过去我们一起追逐荣光,如今则要一起分享痛苦。
所以,除非你是皇马、巴萨、尤文、拜仁等少数几支联赛情况特殊的宇宙强队球迷——其实也不尽然,尤文因为电话门降过级,如今的辉煌是从地狱回来;巴萨2000年代初成绩糟糕,2004年访华时场面也很冷落,今天都难以想象——否则你迟迟早早都要经历从天堂滑落的痛苦。
爱一个艳光四射的人是容易的,爱一个备受摧残的容颜很难。你会发现:过去我们聚集在胜利的旗帜下,而如今还围聚在你身边的,只是一些志同道合、身经百战的老兵。你们相对无言,什么话都不想说,但彼此的心意都懂:你们可能不再是多数,可能要经历嘲笑,然而你们并没有后悔青春的选择。因为,有一种爱叫忠诚。因为,球队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