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假装在写足球

文/王勤伯

在《体坛周报》上写自己的新书，我感觉略有一点难堪。

过去4年，我前后出版了以《黑白梦华录》为名的两本小书，足球是书中的主线，但是不是书的主题，我自己并不肯定。

在7月21日北京举行的《黑白梦华录II》新书会结束后，张晓舟对我说，今天的活动一个很好的地方，是提问环节都围绕书，没有人问足球问题，例如球队、球星、技战术……

这个需要感谢到场的读者，不少人支持我多年，事先已经对书的内容有很多了解。并不是说他们不是球迷，他们甚至是非常资深的球迷，也是《体坛周报》和《足球周刊》的忠实读者，甚至有一位读者带来了我最近半年在《足球周刊》发表过的专栏，要我一一签名。

但我们聊到足球的时候，是不是必须总是一大堆球队、球星和技战术？在体坛加app的读者群里，气氛最为活跃的西甲群，其特征是“除了西甲，其他什么都聊”。

所以，当我们谈足球，我们到底在谈些什么？我在《黑白梦华录II》中提到了一份《队报》纪念创刊70周年的海报，没有足球，只有一张地图。地图中寥寥几个黑点，是伦敦、柏林等首都城市，它们代表“你从学校教科书上学到的地名”。

然后是一系列红点城市，包括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很多二三线城市乃至小地方，诺丁汉、德比、毕尔巴鄂、埃斯托希尔……数量远远大于黑点城市，它们是“你从《队报》上学到的地名”。

阅读足球并不完全等同于看足球比赛，足球报道当然也不是完完全全地报道“比赛信息”。在法国和在中国一样，驱使我们去阅读足球的兴趣和动力，总是涉及到一点点世界地理。毫无疑问，对于地理，有的人拥有更多的兴趣，有的人只有有限的兴趣。但喜欢从阅读里寻找乐趣的人，必定更多是属于前者。那些对足球之外的内容缺乏兴趣的球迷，终究会更轻易地放弃真正的阅读，选择更简易的免费资讯获取方式。阅读属于想去阅读的人。

足球的书写还远远不只是地理。地理是我们与地球的关系，是一个空间问题。而足球冲击我们内心的，更多是它所体现的时间问题。

在90分钟里，尽管时钟在向前走动，时间却是停滞的，世界处于被遗忘中。最尖锐的时间问题发生在比赛结束后的那一刹那。原来，木已成舟，一切已成过去，一切都不可逆。尽管几天、几个月或几年后还有下一次机会，但那会是下一个过去。

世界杯决赛后，走在莫德里奇家乡城市扎达尔美丽的海边，我突然感觉到足球和爱情一样的残酷性。当你看过一场精彩纷呈的比赛，就像和情人一起看过一场壮丽的日落，在太阳一点不剩的时刻来临时，震撼你的已不再是壮丽，而是永久的失去，是终将要失去。

比利时作家图森说过：我假装在写足球，但一如既往，我写的是时间的流走。（我也顺带推荐图森的新书《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