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此生无缘NBA的独眼侠 用生命诠释篮球梦

这一周，ESPN专栏作家杰基·麦克穆伦五天连发五篇文章，深度采访联盟存在的心理健康问题，将球员光鲜亮丽外表背后，黯淡低落的一面呈现在大众的眼前。但心理健康远不是NBA一个联盟的问题，而是世界难题，甚至可以上升至整个人类范畴。

上赛季的NBL联赛里，有一位名叫以赛亚·奥斯汀的球员，初到中国便大杀四方——打河南得41分、对拉萨砍38分、战合肥轰57分。可每当比赛结束，无论是取胜的队友，还是失利的对手，都会问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拿一份NBA合同？

这是一个值得奥斯汀欣慰的问题，因为他得到了队友和对手对自己实力的认可；但这也是一个足以摧毁奥斯汀的问题，因为队友和对手并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如果你足够了解奥斯汀的过去，那么你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之所以没有拿到NBA合同，不是因为实力和态度，而是不被允许。

这个解释听上去有些疑惑，但事实确实如此。如果现在的奥斯汀回到过去，或许不想试着让故事继续。

2014年选秀大会前几天，医生诊断出奥斯汀患有马凡综合征，病状已经扩散到了输送心脏血液的主动脉，严重的话会威胁到奥斯汀的生命，尤其是对于一名运动员，血压会因运动而迅速升高。最终，医生告诉奥斯汀，他的职业生涯必须结束。

两年之后，得到医生允许的奥斯汀重返赛场，并于2017年加盟广西男篮，这位曾经全美第三高中生的天赋，远远超过了NBL联赛的天花板。“我出现在场上完全不搭调”，奥斯汀说，“在这个联盟里，我从来没有遇到可以防住我的人。”

目前，24岁的奥斯汀仍然在广西队效力，在这里的第二个赛季，场均砍下35.1分10.3篮板1.8盖帽的奥斯汀，依旧制霸全联盟。更让人无法相信的是，这个曾经因生命危险告别篮球的青年，有时候甚至会打满全场48分钟比赛。

“我的身体状态非常好，可人们不愿给我一次机会，这真的很伤人”，奥斯汀说的不只是NBA，国际赛场上的许多球队，也对这名身高2米16的大个儿持谨慎态度，“即使每天进行艰苦训练，我的身体也没有出问题，相反更健康了。”

可奥斯汀似乎陷入了一个怪圈：球打得好，但没有带来更好的运气。当他在NBL联赛一次又一次砍下高分的时候，仿佛背后有一种声音一次又一次地跟他说，你本应该属于“那里”。不过，奥斯汀认为他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实现梦想。

“现在，靠我在亚洲获得的这些合同为生，我真的很享受”，奥斯汀说，“很多在海外联赛打球的人跟我说，他们对比赛的热情消退了，但我没有这种感受，现在我对篮球的爱仍然在增长。”

即便是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奥斯汀也没有失去对篮球的热爱。那时几乎被医生宣判死刑的他，在象征性地被联盟选中之后，逐渐消失在公众视线中，但这名大个子一直活跃在医疗领域。2014年8月，奥斯汀出席了马凡综合征会议，与患者和医生进行交流。不久之后，他认识了斯坦福大学的马凡综合征专家梁博士，每年定期前往加州接受检查。

梁博士通过基因测试再次印证了奥斯汀的诊断结果，但他发现了一个较为积极的转折点，奥斯汀的病情或许没那么严重：“奥斯汀处于灰色地带”。

事实上，当12岁的奥斯汀身高异于常人的时候，他就曾被送往明尼苏达的医院，接受检查是否患有马凡综合征。但那时奥斯汀没有进行基因检测，也没有出现更严重的症状，比如背部弯曲或肌肉密度低。所以，奥斯汀与马凡综合征擦肩而过。

两年之后，奥斯汀的右眼视网膜脱落完全失明，这是马凡综合征患者常见的症状，但在之前，他的眼睛曾被棒球击中，所以很难说失明就是因马凡综合征引起。梁博士经过检查后，发现奥斯汀没有出现常见的马凡症状，比如呼吸急促或昏厥。而且，片子结果显示他的主动脉大小一致，没有扩大。

到了2015年年底，奥斯汀和梁博士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位曾经的天才少年能否重返球场？

奥斯汀重新捡起了篮球，梁博士也随时监控着他的心脏情况，只要主动脉保持稳定，奥斯汀就可以逐渐增加训练强度。大约一年后，梁博士允许奥斯汀参加专业比赛。

“我的理念是，我的工作不是告诉他们可以做或不能做什么，而是让他们了解风险是什么”，梁博士说，“我努力平衡的是，他的身体风险，以及心理和情绪风险。我知道打球的代价是什么，我的工作就是这个。当我第一次看到奥斯汀的时候，如果不让他打球的话，或许他仍然可以开心地享受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十分清楚，如果他不能比赛，就会在情绪和心理上留下一个巨大的伤口。”

最终，梁博士与奥斯汀的家人达成共识：当奥斯汀重新开启职业生涯，他们会监控他的主动脉情况。这个决定让奥斯汀一家欣喜若狂，也有球队询问奥斯汀：是否有意参加试训或发展联盟比赛，一切似乎都在向着积极的方向发展。

可要想进入NBA，奥斯汀必须要通过联盟的体检，最终检查结果显示他仍是一名马凡患者。虽然NBA没有明文规定禁止马凡患者参赛，但美国心脏协会和学会建议表示，患有马凡综合征的运动员，不应该参加任何涉及高强度体力消耗和身体对抗的竞技运动。因此，联盟没有批准奥斯汀获得参赛资格。

奥斯汀的母亲回忆起那段时间，她说儿子的生活再次遁入了“黑暗的深渊”。2017年1月，奥斯汀决定给自己更多的选择空间，他与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红星下属球队签下了第一份职业合同，但俱乐部表示不会对球员出现的任何心脏问题负责。这是奥斯汀第一次独自生活，他和他的家人已经知足。

但健康问题始终让一家人提心吊胆，直到目前效力于广西队期间，奥斯汀的心脏仍然定期接受扫描，收到片子的梁博士表示，奥斯汀的主动脉多年来没有改变。

“我在比赛时不会想自己的健康状况”，奥斯汀说，“我知道我的感觉，我了解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自己很健康。”

今年NBL赛季结束后，奥斯汀将同往年一样，回到达拉斯的家中，与家人和已经15个月大的孩子共度假期时光。或许此生无法站在NBA舞台上的奥斯汀，现在依旧过得很开心，他只有两个目标：带领广西队夺冠，带着孩子去迪斯尼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