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里纳利:你爱过一辈子的人,就这么永远消失了

赵伟仑04-07 14:27 体坛+原创

体坛周报全媒体记者 赵伟仑

NBA宣布停赛当天,加里纳利就在现场。时至今日,那晚发生的一切仍然让他难忘。

近日,加里纳利在《球员论坛》发表了一篇文章,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以下为加里纳利第一人称口述:

3月11日下午,当我离开公寓前往球馆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刚到球馆的时候也是如此。就像其他任何比赛赛前一样,四组投篮、团队热身、物理治疗、然后在球场上进行更快速的训练。跳球前大约40分钟,我们举行球队会议,然后走上球场开始比赛。

那是事情开始变得奇怪的时候。

我总是两支球队中第一个走上球场的球员。一般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三名裁判每次都站在同一位置——半场一位,罚球线各一位。但是今天晚上,我走到那里,裁判…他们并不在。

所以我知道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我发现裁判不见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克里斯·保罗,他在20英尺以外的地方……正看着我。我们俩脸上的表情都一样,我们是场上两个最老的家伙,我们打了很多比赛,见过风风雨雨,但我们从来没有在场上没有裁判的情况下开始比赛。所以我们就看着对方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将头转向一边,注意到三名裁判都在技术台边与我们的首席训练师进行交谈。

很奇怪。

几秒钟后,好像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在做的事,包括球馆内的人。在我们投进第一个球之前,我们的主场球迷会一直保持站立,所以每个人都站着等待开球。但是这次并没有喧闹声,这个地方几乎是一片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感觉,没有人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其他球员看到裁判和训练师聚在一起交谈的时候,我们就逐渐走回替补席。我记得当我回到球队席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完全懵逼的状态。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我。

但与此同时,你知道吗?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那一刻突然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

新冠病毒。

我来自意大利。那时候,我的祖国与COVID-19病毒的斗争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那里的体育赛事已经停止,我想或许这里也发生了一些事。

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们任何事,而且我的队友都没有关于新冠病毒的任何经验。所以,当他们把我们送回更衣室的时候,我认为我们团队中没有人想到了我在想的事情,他们真的很困惑,那个场景与我经历过的任何事都不一样。比赛期间,球馆内非常喧闹,但当我们走出球场的时候,仿佛你可以听到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回到更衣室之后,我们一直在等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都坐在那里,试图预测发生了什么。

大约一分钟后,我开口了:“伙计们,我的猜测是这与那个病毒有关,新冠病毒。”

当我说完这句话,一大帮球员开始问我问题。我坐在更衣室中间,回答所有人的提问。大家只是想获取信息,我不会说有人感到了恐惧。但至于我呢?我实际上……很害怕。

我知道我的祖国正在发生什么,我对这种情况有种感觉。所以,我肯定感到担心和害怕,但我也想得到更多的信息。

我们所有人都在更衣室里……我们不确定比赛是否会延迟或发生什么。我的队友们仍然在努力保持身体的温度,一些人在做伸展运动,其他人回到力量房训练。大家仍然认为我们会继续完成比赛。

之后,多诺万教练将我们召集在一起,告知我们比赛已经取消。

大约在同一时间,首席训练师告诉我们,一名爵士球员正在接受新冠病毒检测。但是他一开始没有告诉我们该球员的名字。他说所有球迷都离开了球馆,我们得到允许可以洗个澡,但不能离开更衣室。

洗完澡之后,训练师告知我们鲁迪·戈贝尔是检测呈阳性的球员。然后,他们开始逐个检测每个人的体温,看看我们是否发烧。当所有人的体温检测都是正常之后,我们终于得到离开的许可。

回到家,我的夜晚变得更加疯狂。

我认识的几乎每个人都打电话给我,或发短信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从未见过我的手机电池能以如此快的速度从100%变为0%。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手机电量降为零。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真的太多了。我一直努力保持清醒,直到凌晨三四点,因为我希望从球队或NBA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当在意大利的人们开始醒来的时候,我的手机变得更疯狂了。但是那些人——家人和朋友——他们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知道这一切,并且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星期。

过去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每当我的手机响起并且看到是来自意大利的电话时,我都会自动做好准备。这些天我的电话响了很多次。

在与爵士那场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我们应该待在家里,自我隔离,等待病毒检测结果。我的检测结果为阴性,但自从那天晚上以来,我一直在位于俄城的公寓中隔离。所以,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电视和手机。我花在手机上的时间比之前医生都要长。

当某人的名字突然出现时,在我脑海中可能会浮现很多不好的事。我可以告诉你很多伤心的故事,都是我从未想像过的事。

几周前,我的电话响了,我注意到这是我家乡最好的朋友打来的。他告诉我,他的祖母——我和她也很熟悉——已经死于这种病毒,享年80岁。但是在感染这种病毒之前,她的状态还不错。

突然,她就感染了病毒,然后住进医院。当然,从那时起家人无法看望她。目前在意大利,你无法看望任何正在接受治疗的人。医院会让你远离这里,以防疫情进一步恶化。

当然,这是有道理的,你可以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但与此同时,对于那些有家人生病的家庭来说,确实非常艰难,这是令人心碎的情况。

当我朋友的祖母去世时,一家人甚至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作告别。那里的医院将所有死者运送到隔离地点进行埋葬,但是他们不希望任何人接近这里,所以他们甚至不告诉家人他们亲人的遗体被运到了哪里。

你能想象这有多难吗?你认识并爱过一辈子的人就这么消失了,永远消失了,就是这样。这种情况正在整个意大利的许多家庭中发生。一旦你的父母或亲人感染病毒,他们最终被送往医院,你很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至于我和我的家人……到目前为止,我很幸运。截至我撰写这篇文章,我的家人都没有生病,我们都很好。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我的父亲和兄弟正在丹佛经营我拥有的餐厅,过去一个月以来,我的母亲被隔离在意大利的家中。我很为她担心,我一直告诉自己她会没事的。她很幸运,她住在一栋带露台的大公寓里,通风不错。但情况肯定会更糟,那里有这么多家庭,他们住在狭小的地方,相当于被困在了那里。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在精神和心理层面都在努力团结起来。

当周围遭受如此多痛苦的时候,你很难处理这样的情绪,我每天都读新闻报道,这让我很是伤心。

我来自意大利北部,这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之一。我知道那里有很多人感染或亲人感染病毒。我也知道医生和专家已经关闭诊所,奔赴那些不堪重负的医院提供帮助。这是我的国家,我的家乡,我与那里的许多人保持着联系,他们和我分享他们所看到的东西。我知道那里的房屋、街道、医院、警察、军队的情况,确实非常可怕。

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他是一名外科医生,在其中一家医院的医疗机构工作,这家医院的医疗用品和床位非常紧缺。他告诉我,情况远比你在电视上看到的更严重。人满为患是最大的问题,所以一些人死于新冠病毒,而同一家医院的其他病人死于其他疾病,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医生和床位。如果你遭遇臀部骨折或出现阑尾炎,没有床位来治疗这种病,你无法获得帮助。因此,任何严重的受伤或疾病都可能危及生命。

对我而言,在了解这些情况之后,并且只能待在美国,确实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希望我现在可以出现在那里提供帮助,至少我希望我能和母亲或者祖父母在一起。他们80多岁了,如果被感染,很容易出现严重的健康问题。

想到我所爱的人生病或垂危,而我却来不及见到他们,这确实是我最糟糕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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