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极限运动进入鸡娃赛道:卷家庭是基础

李奥05-27 13:21 体坛+原创

卷极限运动,首先你得有钱。

上海小轮车教练赵强的课一小时300元,在业内算是一个中等偏低的价格。为了引流,他曾试着让价格更亲民一些,各种课包优惠都算上,课时费一度降到了接近150元,“和篮球课差不多”。那阵子,来俱乐部咨询的家长明显多了 。还没高兴多久,赵强很快发现,这些被低价吸引来的家长很少会成为真正的客户。

小轮车的风险首先让他们却步:以为只是让孩子骑个自行车,没想到是个极限运动,孩子摔着碰着了怎么办?再听到一连串要购置的装备用具和后续的费用——一辆车两三千,全套改装完要两万,随着孩子长高需要每两三年换一次车,头盔和护具也不能少,一顶好的头盔也得两三千——这些家长的嘴角一点一点沉下去。“我们再考虑考虑。”他们挥手离开,再没来过。

没多久,赵强就将课程改回原价,彻底放弃了这种获客方式。他得出结论:“学小轮车,还是需要家里有一定的经济实力。”

卷极限运动,你还得有舍得花钱在“玩”上的松弛感。

做滑板教练四年,宋元明见过很多浅尝辄止的家庭。家长抱着“上一节课就学会一个动作”的期待来,最关心的是“以后能学成什么样”,上了五六节课之后看成果寥寥,决定还是学点别的。与之相反地,那些长期稳定学下来的孩子的父母通常会告诉她,“孩子喜欢就好”、“重要的是别受伤”。

在一所新一线城市教滑板的李冀冰也有类似的观察。性价比,是前来咨询的一些父母最关心的问题,“为了玩花这么多钱,值吗”,他们陷入纠结。遇到这样的家长,李冀冰都会劝他们,觉得不值就不要报名了,“因为滑板就是玩的东西”。他还注意到,读国际学校的孩子、全职带娃的妈妈以及开公司的爸爸,是那些长期跟着他上课的学生中最常见的家庭构成,很多接送孩子的车都是“奔驰宝马路虎这级别的”,一句话总结,“没有差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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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实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无论是滑板、小轮车还是攀岩,在一线城市上一节班课三百起步,五六百是平均价,一对一价格乘以二,如果想找顶级教练,费用甚至可能飙到一小时近两千。而这只是上课一项,此外还有需要定期更换或升级的用具、到各地参加比赛和集训的路费住宿费.....用滑板教练宋元明的话说,“要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每个月挣七八千,怎么可能花两千让孩子学极限运动”。

阶层。在和八个学滑板、小轮车或攀岩的家庭深入交流的过程中,我看到了这个词的具象体现:这些家庭生活在北京、上海、深圳和杭州(还有一个家庭住在嘉兴,为上小轮车课每周自驾往返杭州三次);几位70后、80后父母的职业包括但不限于中学老师、高校老师、教培老师、企业高管、医生、设计师和数位全职妈妈;孩子们都还在上小学,但他们学极限运动的时间并不短,最长的已有四年;八个家庭中七家有着让孩子(最晚)从大学起出国读书的计划;一半的家庭有不只一个孩子;而当谈到这些年在任一极限运动上的投入,一年五到六万是几个家庭的平均值,开销最大的是陈斐一家,在小轮车一项上累计已花了小三十万。   

这一点从极限运动职业选手的成长轨迹中也可见一斑。

谷爱凌登顶冠军后,和她的故事一样广为流传的还有她妈妈的经历:北大本科,斯坦福MBA,也是前北大速滑队员兼滑雪教练。

再看巴黎奥运会上获得滑板街式第四名的崔宸曦。她的父亲曾任山东省轮滑协会副秘书长,现任济南市滑板队教练,还是一位滑板一级裁判,在当地经营着一家滑板店。

“比如像跑步或者游泳,纯粹卷孩子,田径你叭叭跑就行了,游泳你叭叭游就行了,有没有钱都无所谓对吧?但要说小众的,就是卷家庭、卷钱、卷资源。要是你家里边财力人力不够,你怎么追着教练追着场地去练,”严羽一语道破了这类极限运动的特殊之处,“一样在卷,只是换了个东西卷。”

归根结底,卷极限运动,你最好是个有退路的家庭。

卷学习,对这些家庭来说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界的话语。

郑辉在浙江一所初中任体育老师兼管德育,谈到儿子的学业,他说,“学习成绩不是第一位的,过分卷反倒得不到一个好结果”。严羽则看得更淡,表示完全可以接受儿子不上大学,在她看来,好好学习和考一个好大学本就不应该联系在一起。   

但严羽和老家的朋友聊天时发现,在那座二线城市,家长们在孩子的学业上比北京上海的家长要“卷得多”:许多五六年级的孩子已经学完了初中课程,家长之间讨论的全是报什么语文课英语课,甚至还有专门的单词课,“花6000块钱背6000个单词,多夸张”。至于滑板、攀岩、小轮车?他们没听过,也不感兴趣。

两类家庭之间差异的来源,或许可以用“兜底能力”这个“海淀妈妈”陆琪多次提到的词来概括。

她家女儿从一年前开始学攀岩,现在每周上两节班课(备赛期间一周三节)、一节私教,寒暑假有集训,还时不时去外地参加参加比赛,到日本刷刷馆。她坦言,之所以愿意让孩子花这么多时间精力在攀岩上,是因为自己早早准备好了一套学区房,这意味着女儿从小学到初中都有了兜底的学校,“虽然不是‘六小强’那种特别好的,但也是还不错的学校”。现在女儿刚八岁,但陆琪已经考虑过高中的事,“(要是学习)实在不行,我们走国际路线也是可以的”。

出国,也是陈斐给九岁女儿规划好的兜底方案。谈到小轮车和学业之间的冲突,这个随着孩子年龄增长势必会出现的问题时,我问陈斐是否会弃小轮车、保学业,她的回答来得干脆,“不会,我们可以换一个体系、换一个赛道去升学”。

“只要父母觉得自己有这个钱,能兜这个底,前期孩子就可以轻松一点,这样的家长也都心里有底儿,他不太慌,”陆琪总结,“但如果家长不行,我觉得就别搞七七八八的了,还是把孩子摁回学校,好好学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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